第(2/3)页 分明是冷淡的几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丝毫温度,可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莫长安心中有过一瞬间的压抑,沉重的仿佛一座大山破空而来。 一个明知道结局,却无能为力的合欢,这数月来,究竟承受了如何的折磨? 见她若有所思,夜白继续开口:“她的病,有一半是因为双魄蛊的蚕食,还有一半要归咎于镜花。” 世上常道,镜花水月,皆是虚幻。可这虚幻的忧思,在一次次应验过后,谁又能顶得住宿命,不去理会? 这些,莫长安明白,所以对于合欢那即将羽化的肉体凡胎,并不感到稀奇。 毕竟郁结在心,的确堪比一场恶疾。 如此一斟酌,小姑娘提议:“殷墨初说已然想到了法子让合欢开口,不妨我去寻一寻他?” 她想起合欢与那镜花预知之事,就忍不住思量着能否早些解决此事。毕竟前有天街城沈惜年的哀伤,她不其实不太愿意再瞧着另一个美好的女子落得不好的下场。 只是,她倒是没有料到,自己的话才方落地,那头夜白便停下步子,冷不丁问道:“你和殷墨初关系很好?” “嗯?”莫长安有些傻眼,下意识仰头去看他:“什么关系很好?” 不是在说合欢的事儿?提起殷墨初也不过需要他的主意,怎么夜白这一副只要她敢回答‘是’,他就立刻要甩脸子的模样? 他是……和殷墨初有仇? 正思忖着,那头夜白忽地凝眸,神色淡淡的一转身,仿若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觉,头也不回便兀自离开,弄得莫长安错愕无言,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慨。 …… …… 这日的午后,骄阳艳丽,就像是春日烈焰袭来那般,日头有些炙热的可怕。 少将军合煜一大清早便滞留在了宫中,听人说王后娘娘惦念他的紧,姐弟两嘘寒问暖之下,辗转便就是午后。为此,王后娘娘留了合煜用膳,连着赵瑾一起,三人难得都显得兴致极高。 ‘合欢’病了如此之久,赵瑾和合家上下都为此忧心烦扰,如今合欢终于见好,最舒心的莫过于赵瑾和合家一行。 故此,合煜安心之余,少不得多喝了几杯,被宫人扶到了长生殿隔壁的悠然宫,好生歇下。 只是,谁也不没有想到,就在那日日头正盛的时辰,悠然宫走水,火势一瞬间漫天,吓得宫中人人惶惶,乱作一团。 彼时,真正的合欢正卧于榻上,乍一听外头喧闹的厉害,心里头顿时如鼓如瑟,难以自安。 “听说了吗?”屋外传来各位美人的声音:“悠然宫走水……” “你是说走水?”不待她说完,另一个女子便掩唇惊讶:“怎么好端端走水了?” 这干燥至极的天气,再怎么也是不至于着火啊。 “谁知道呢?”有人说着,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过就是可惜了合少将军,听说他今儿个醉了酒,正在里头歇着。” “你是说合煜?”一众人闻言,皆是愣住。 然而,她们的问话还未落下,就听屋内传来一声‘砰’的重响,似乎有什么坠下。 下一刻,就见屋门被推开,露出里头女子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容。 “你们说阿煜怎么了?”她瞪着美丽的双眼,眸底漆黑无边,看不见底。 “什么阿煜?”其中一个美人冷笑,奚落道:“江美人……哦不,江贵人,你莫不是以为王上升了你的品阶,就可以肆无忌惮罢?” “是啊,是啊!”另一个美人附和道:“王上要不是迫于无奈,怎么会让你做贵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她父亲是朝堂的大臣,据说今晨是百官请柬,说是合氏王后多年无子嗣,江山国业恐怕后继无人……在朝臣的威逼之下,赵瑾不得不提了江临烟做贵妃,毕竟整个后宫,最是没有背景最掀不起风浪的只有江临烟。 因着如此,在晋升为贵妃之后,江临烟还依旧住在这宛若冷宫一样的殿宇,赵瑾连派人来给她安置新的处所,也懒得去做。 一个个皆是牙尖嘴利,谁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嫉妒。可没有人知道,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那个包藏祸心的江临烟,而是顶着一张她的皮囊,与之相差甚多的……合欢! 见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合欢早已心急如焚,她顾不得其他,趁着这些女子聚拢的功夫,忽地冲撞了出去,朝着悠然宫的方向而去。 她在这泼天富贵的皇宫里,早已度过漫长岁月,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木一草,她都无比熟悉。 可这一次,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惊慌失措如受了惊的兔子,却是忘了来路,记不得前方。 等到她终于跌跌撞撞,抵达悠然宫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崩塌殆尽。 火光滔天的大殿,来来往往皆是宫人,他们一个个提着木桶,盛着晃荡不安的清水,汗如雨下。 可即便如此,那火还是汹汹然不曾停歇,横梁坠下,赤红转黑,烧焦的味儿弥漫着空气,让人深觉沉闷。 “唉,可怜的少将军……”有宫婢叹息的声音传来,就像是利刃一般,缓缓割开合欢的心口,鲜血淋漓。 “王上派人去合家了,”不知是谁,回复了一句:“大抵过一会儿元帅就到,只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合家能不能撑住。” “哎,王后娘娘怎么没有来?”分明王后与其弟合煜最是姐弟情深,怎的这会儿功夫竟是瞧不见她的人影?莫不是知道此事……病倒了? “谁知道呢?王上这样疼惜王后,怎么会让王后知道这等悲伤的事儿?尤其王后大病初愈,指不定知道了要如何呢!” “可是这火也太大了,而且离长生殿也很近……怕是听到点动静,也会起疑罢?” “嘘,小声点,别让旁人听见了。” …… …… 稀稀疏疏的议论声,就像是海浪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合欢,几乎将她拖进黑暗的深渊。 她不顾一切,上前抓了个管事的太监,厉声问道:“你告诉我,阿煜究竟在不在里头?” “你……江贵妃?”那太监似乎是被她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这等子地方实在晦气,不是江贵妃呆的。” 那一声‘阿煜’,谁也没有错听,可这皇宫里头纠缠和辛秘许多,岂是他们这等奴才可以妄议? “本宫只问你,阿煜在不在里面?”那双盈盈如水的眸子,无时无刻不沁着剪雾,可不知为何,今日的‘江临烟’看起来格外的尊贵。 “少将军……少将军他……”被这样的‘江贵妃’问的瞠目结舌,那太监一时间说不出所以然来。 只是,他的话还未落下,就听那一头人声鼎沸,不知是谁忽地喊了一声,凄楚而荒凉:“快去回禀王上,少将军殁了!” 殁了? 合欢怔住,犹如当头棒喝,恍恍惚惚,连脚下也开始摇晃起来。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望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中,有几个人抬着一个浑身烧的焦灼的男子出来,那张秀美的容早已毁去一半,但残余的面貌,却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她即便只看那一眼,也可以确认。 “阿煜……”张了张嘴,合欢的眉眼落在那青年的身上,忽地笑了起来,眸底痴狂凄楚。 从前合煜喜欢墨色的衣物,她嫌不甚明朗,便兀自给他做了几件鹤羽青衫,那时候他满脸不愿,却还是听话的穿上……而今,他穿着她为他缝制的衣物,腰间坠着她送他的十二岁生辰瑾佩,再也无法睁开眼,唤她一声阿姐。 她迈着千万斤重的步子,脸上笑颜如花:“阿煜,阿姐来带你回家了。” 一步、两步、三步……她穿过人群,来到青年的面前。看着那张和她有几分肖像的脸容,一时间所有的倔强都化为灰烬。 “阿煜,”她蹲下身子,眼中很是温柔:“阿姐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这块瑾佩是我送你的生辰之礼,我去过寺庙,求得了一纸安平。” “今后你无论去了哪里,都要携着它才是,莫要弄坏了……” “可是啊,今日这瑾佩都烧的炭黑了,你怎的不先将它擦拭一番呢?”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出手,反反复复的揉搓着那块瑾佩,就像是疯了一般,神色恍惚而凄厉。 “你想要的那柄宝剑,我已然向王上讨来……你若是再不睁眼看我,我便将那物什丢了去。” “是了,你年少的时候说是要随着父亲征战,倒是我忘了去,那柄宝剑你已用了好些年了。” “可你说过啊,待到你长成了同父亲一般伟岸的男子,你会回到繁城,会呆在阿姐的身边护着……你明明说过要保护阿姐的……你明明信誓旦旦的说过!” 她将那青年抱在怀中,就如儿时哄着幼弟那般,絮絮叨叨的说着,笑着,不设防的却是哽咽了起来,脸容有泪痕浮现,雾气弥漫了整个眼眶。 “阿煜,你睁开眼看看阿姐,好不好?”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青年灰败的脸上。 她想起年纪尚小的时候,合煜还不及她高,便手拿着木剑,比划着说要护她周全……可是如今,这个长大成人的幼弟,褪去了青涩和稚嫩,却静静的躺在她的怀中,再无法兑现儿时的承诺。 “你若是再不醒来,阿姐就不理会你了。”跪坐在地上,她就好像没了知觉一般,冬末的寒凉丝毫比不得她内心的死水冷沉。 那个小小的少年,那个整日里缠着她的少年……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唤她一声‘阿姐’,再也不能站在她的身后,无论如何都护着她。 这世间,最悲恸的,莫过于他死了,而她还如此完好无损的活着。 “这江贵妃是疯了吗?”有议论丛生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所有人都说她疯了,所有人都猜度着这身为‘贵妃’的女子与少年英武的将军,有何种牵扯。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