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中年妇女听到国外专程来找自己家儿子的教授想看看儿子的学习情况,欣然带路,打开了那间书屋的房门。 站在门口,古德里安神情微怔。 因为这件屋子找不到第二个人生活的迹象。 “明泽,有没有哥哥什么的亲戚?”古德里安试探问道。 “哥哥?”中年妇女一愣,“没有啊,我这边的亲戚里我们家明泽最大,他爹那边压根没亲戚。” “……没有一个叫路明非的亲戚?”古德里安不死心。 最后。 古德里安沉默地走向了大门,中年妇女原本想强行留下这位吃晚饭,可突然间一句挽留的话语也说不出口,这个头发乱糟糟,看起来不修边幅的外国老头,脸色突然间沉凝了下来,双肩沉重地仿佛要垮塌下来。 她只能目送古德里安离去。 古德里安失神地走到了楼下。 他找对了地方,却没找到正确的人。 在这座世界,他就像一个病人,一个记住了不该铭记的病人。 错误的也许是全世界和全世界的人,可这依然扭转不了他格格不入的局面。 他不该出现在这座世界,也许他应该和曼施坦因他们一样,离奇地消失在这座世界上,不留下半分痕迹。 可他还是被遗弃了。 他被混血种的世界遗弃,也因为这份记忆而被脚下的世界疏远。 而最令他难受的,是他甚至无法带着花去他们的墓碑前悼念。 因为没有人给他们树碑。 那些璀璨的身影真的被这座世界彻底遗忘了。 他们的名字、身影、故事,所做过的一切都被从这座世界彻底抹去。 这就是龙族的命运吗? 古德里安有些魂不守舍。 他似乎洞穿了这一切的真相,却无力改变,那份宿命的沉重宛如无尽的汪洋,吞没了一切。 他忽然又想起校长,据说在夏之哀悼后,秘党找到昂热校长时他已经埋葬了所有同伴,独自行走在旷野,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对所有找到他的人,他只说了一句话,“世界原来是那么残酷。” 是的,世界原来是那么残酷,那些曾经宛如太阳般耀眼夺目的身影,随着死亡,都被埋没在了失落的历史长河中。 接下来,自己又该去哪里? 是买下一块地为他们树碑,还是将这一切都写下了,作为他们存在的最后痕迹?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吗,在新世界中作为守墓人继续活下去。 古德里安忽然抬起头。 顺着楼梯中间的那道直通顶楼的间隙向上望去。 幽然婉转的提琴声从那里传来。 那琴声宛如潺潺的流水,纯净中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哀伤,温柔地抚过途径的一切…… 不。 那不是哀伤。 而是深深的寂寥。 古德里安读过论坛上的路氏随笔,对其中的一句尤其记忆深刻: ——纳兰性德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觉得这位叫做纳兰性德的古人说的真是太好了,闲暇时在私下去找了纳兰性德留下的诗词。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首菩萨蛮: 飘蓬只逐惊飙转,行人过尽烟光远。 立马认河流,茂陵风雨秋。 寂寥行殿索,梵呗琉璃火。 塞雁与宫鸦,山深日易斜。 这一刻。 古德里安觉得提琴声中蕴藏的并非哀伤,而是如纳兰性德般的萧瑟寂寥。 就像很多年前,生于清朝初年的纳兰性德策马途径明皇陵,天边暮色四合,回眸处满眼荒芜,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锁住了行宫大门,也将旧时王朝的繁华锁入了无人问津的过去。 那些盘旋在断瓦残垣上的乌鸦忆往昔般聒噪而叫,却依然掩盖不了此间宫殿与群山深深的寂寥…… 大抵是那些延续了很多年的爱恨情仇,怎么也逃避不了的沉重宿命,那些可爱而勇敢的人为了这座世界能拥有未来而奋勇拼搏的故事…… 都被遗忘了。 他们都随着一个时代的覆灭,而沉入了历史的长河,埋进无人知晓的河底,沦为了历史的尘埃。 在命运的宏大与岁月的漫长面前,无论是人类还是混血种,亦或者是龙族,都太过渺小了。 古德里安从琴声中惊醒。 他刚才竟然沉浸入了琴声,随着琴声的悠扬起伏而回忆起了那过去的跌宕起伏。 是了! 他是古德里安,是卡塞尔学院的终身教授,而那个帮自己达成终身教授评定的学生,叫做路明非。 他没有记错! 错的不是他,也不是这座世界! 也许,只是他停留错了世界! 他突然加快脚步,抓住扶手大步沿着楼梯而上,这一刻他健步如飞,有电流刺激着他的大脑,体内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血脉在此刻喷薄而沸腾,好似命运在此刻召唤他前进! 循着琴声的指引,他来到了楼顶的天台。 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洒落在这个天台上。 在天台上。 有一个女孩正背对他,缓缓拉动琴音。 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洒落在她白到透明的长发上。 他能看到那双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仿佛拨动着命运的指针。 仿佛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如潺潺水流般融入了她指尖下的琴音中。 她就像在此等候古德里安很久了,久到一座世界覆灭,一座世界新生。 当古德里安登上这座天台,女人慢慢转过身,那张完美无缺的脸蛋露出了浅浅而欣喜的笑容。 她没有迎上去,而是缓慢退后,身影融入残阳的余晖中,在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抹余晖中消失。 直到此刻。 古德里安才注意到。 在女孩的身旁。 薄暮黄昏下。 立着一道看上去普通而古典的木门。 它就立在那。 背后是这个季节独有的旷远而深邃的天幕。 在这片广袤天幕下,有六十多亿的人可以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除了“迷路”的他。 没人知道门后是什么,但古德里安却怔然在那,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 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等待他的不是刚才的女人,而是这道全世界只有他才能打开的门户。 因为他的言灵是【钥匙】。 理论上他能打开这世上所有的门。 或许,也包括了…… 通往另一座世界的大门 而那座大门的名字, 叫做—— 《龙族》 …… 吱呀声中。 有人缓缓推开了那扇古典而尘封了很多年的木门。 门后通往的竟然是一间典雅的办公室。 窗外落日熔金映照的天地昏沉,屋内洒满了暮色余晖。 原本宽敞的办公室因为一道道身影的存在而稍显拥挤。 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只是看着背影,古德里安都能脱口而出,喊出他们的名字。 恺撒·加图索、楚子航和芬格尔围坐在阁楼上,神色冷峻,颇有高手出手即是绝杀的风姿。 被众人环视,已经登临校长宝座的路校长冷哼一声,斜睨一群宵小,表示今晚定然杀的尔等鼠辈丢盔弃甲。 上杉家主缓步上楼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啦,吃完再继续打吧,路校长握住上杉家主的手说,老婆再让我玩两盘,我现在手气正壮! 诺诺,或者说加图索夫人却坐在恺撒校董的背后,不耐烦地推搡恺撒说让开让开我来玩几盘!你这么输下去裤子都要输没了! 夏弥站在楚子航背后出谋划策,哼哼着这把铁定他们通杀! eva漫不经心地把双肘支撑在芬格尔宽厚的肩膀上,下巴顶着他的脑门,笑容恬静。 桌上的手机震动,路校长拿起手机不耐烦问谁啊,非挑这个点打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他在里约热内卢的海滩上看美女,一个浪打过来,各种颜色的泳衣都掉下来啦!哥哥你最近过得咋样啊? 路校长顿时震惊地表示你不好好带我儿子,跑里约热内卢看美女?!万一我儿子被欺负了呢?! 电话那头振振有声,这么重要的任务肯定得交给最专业的人!再说了,我那亲侄儿那么闹腾,十个哥哥你小时候都比不上,别人不被欺负就很好了! 路校长挠挠头,嘀咕着还真是,就在芬格尔的催促下放下了电话,恶狠狠向桌边三方放狠话,他今晚要大杀特杀! 众人哄堂大笑。 屋内涌动着热烈而欢快的氛围。 他们似乎都听到了门开的吱呀声,带着惊讶和期待已久的神色,迫不及待地回头望来。 那一刻。 古德里安忍不住摘下眼镜,揉着早已湿润的眼眶。 那些他差点以为就此消失不见的人,就这么鲜活而璀璨地屹立在他的面前。 落日的熔金余晖洒进屋内,将这一幕染上昏黄的色彩,浓墨重彩地勾勒出他们的身形轮廓,仿佛就此嵌入了时空,镌刻在岁月的画卷,将他们的音容笑貌永恒地定格于此。 他们含笑而立,齐声大喊道: “好久不见!” …… …… …… …… …… 我总是忍不住回想起那座城市的夜晚 灯火燃成的篝火 我坐在天台上 时光短促又漫长 风从我的耳边流过带来整个世界的声音 风中 有人弹唱,有人舞蹈,有人相爱 18岁的时候 我的世界是黑的 很多嘈杂的声音,很多凌乱的身影 世界拥挤又浩大,只是没有光 你以“光”的名字来时 散漫着一头长发 于是那些嘈杂的声音和凌乱的身影都不见了 夜空下我仰起头 背影与你相对 (本书完) …… …… 以上最后一段,为《龙族》最早的序言,作为这一版大结局的落幕。 期待有生之年,老贼给出的最后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