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篇-《忘恩》

    [二十七]

    章华很娇气,非常怕痛,所以很少回忆往事。

    但是郑栩这样问他,章华就只好说“是”,没有说其他的话,并希望郑栩也不要再有其他的问题。

    但章华觉得郑栩如果不继续问,那就也不会留下,所以也没有说要郑栩不要问了这种话,只是很安静地躺着,同时想起一些自己以为不记得的事情。

    不过郑栩没有走,也没有继续问,握着他手掌的手不安分地从手腕挪到手臂,又从手臂搭到他的腰上,然后说:“可是我活着啊。”

    章华没有动,但是因为郑栩离得很近,听到了章华喘气时候的声音有一些抖,而后才“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郑栩就又说“而且我也不骗你”,与此同时,不动声色又明目张胆地将章华抱进了自己的怀抱里面:“不会真的把你关起来。”

    在他的亲吻快要落到章华眼睫上的时候,郑栩听见了章华叫他的名字:“郑栩。”

    郑栩听见了章华快要哭了的声音,就停在那里没有动了,保持着嘴唇离章华的脸很近的距离,说:“嗯。”

    章华这次稍微动了一点,鼻尖因此碰到了郑栩的脸,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就漫出来了。

    “郑栩。”章华又叫了一次郑栩的名字,声音有一点崩溃,对郑栩说,“人可以同时对另外一个人很好也很坏,你没有办法恨他,但是又会很绝望。他要仕途名声,要娶一房大家闺秀出身的正室夫人掩人耳目,我也不能说他就是错的,人都是想要自己过得没有那么难的。”

    他有一点点更咽,眼泪和黑暗让他完全看不见郑栩,骗自己郑栩并不会看到他哭了,就没有那么克制地发泄了情绪:“你现在当然是想要我的,可人的一辈子好长啊,他当初也没有想要对我不好。”

    郑栩闻到了眼泪湿咸的味道,推断出章华很难过、哭得很凶,就将章华抱得紧了一点。

    而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慢慢地想明白,章华现在说的人并不是他,那个“死了的人”也并没有真的死了。

    没有人教过郑栩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他慌乱地替章华擦眼泪,但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安慰章华。

    承诺也没有什么用,章华也并不会信他。

    最后郑栩说:“你不要做我夫人,那就算了吧。”

    章华很轻的抽噎声音顿住一瞬,同时想到了“郑栩怎么会看不到”、“原来自己的记性这么好”以及“明日早朝眼睛肿着很难见人”,但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到了两个人之间,抵住郑栩的胸口,往外推。

    但他推不动郑栩,郑栩抱得很紧,所以这样的动作就又变得有一点暧昧。

    章华意识到不妥,将手收回来,视线模糊地看着郑栩的脸,对郑栩说抱歉,声音有一些闷。

    但是这一次郑栩没有因为他的话变得很生气,也并没有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还是抱着他,并且说:“但是你也不喜欢别人,也没有不让我碰你,并不影响你住到我那里去。”

    章华缓慢地理解郑栩的意思,觉得这简直就是偷换概念、胡搅蛮缠。

    但是郑栩又狡辩说:“我也没有要你与我怎么样,住一起而已,不是和你之前想的一样,章大人要不要试一试,也不吃亏。”

    章华没有说话。

    他觉得这与他之前想的并不一样,他不想要郑栩的喜欢,只想要与郑栩有一点非常浅薄、很容易断开的联系,可是郑栩喜不喜欢他也不是章华自己能左右的事情,让章华觉得没有办法由此反驳郑栩的提议,因此无法回答郑栩关于“试一试”的问题。

    郑栩也没有再继续发问,用嘴唇碰了碰章华湿漉漉的脸,翻身下床去找客栈的洗脸盆,想洗手巾给章华擦一擦脸。

    但是披了外衣下床的时候,郑栩看见了窗户外面有三道信号烟花短暂、连续地被燃放了。